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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起义军抵达陆丰的前前后后

陆丰政协网: www.lfszx.gov.cn 发布时间:2017-01-19 发布者: 字体: | |

翁江山整理

轻鸥照影,白帆嬉浪。沿着绵绵的碣石湾金厢滩踽踽而行,金光闪耀的“周恩来同志渡海处”纪念碑更跃入眼帘。抚碑伫立,极目烟波,浩浩淼淼,萌生“东临碣石有遗篇”。80年前,一代英才周恩来、贺龙、叶挺等率领二三万南昌起义军南下,转战两千多里,抵达陆丰的一幕幕往事,袅袅荡开……

赤子奋起救革命

奔腾涌动的浪潮,始于1927年大革命失败之后。是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7月15日,汪精卫在武汉举行“分共”会议,持续三年多的中国大革命失败了。中国共产党为挽救中国革命,制定了武装推翻国民党新军阀政权的土地革命政策,“贺(龙)叶(挺)南昌起义及广东的农民暴动”被列为党的暴动新政策的三大任务之一(另二项任务是湖南农民暴动和湖北农民暴动),成立了以周恩来为书记,彭湃、李立三、恽代英3人为委员的中共前敌委员会。8月1日,南昌起义爆发。中国共产党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挽救中国革命的第一枪,由此走上了独立领导武装斗争、夺取政权的道路。当时,党中央明确提出南昌起义的主要目的,是以军事力量发动土地革命斗争,帮助粤赣湘鄂四省暴动的实现和成功,其战略是“叶贺军队打进广东去,与农民军汇合,同时改造成工农革命军,从东江海陆丰直接打进广州夺取广东的政权,由各地从事革命斗争的工农团体选出中国临时革命政府,在广东恢复革命根据地。”(《海陆丰革命根据地研究》,1988年10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由此可见,广东是南昌起义的战略目标,其中,海陆丰是南昌起义的战略基地,举足轻重。党中央对海陆丰的高度重视,进一步激起陆丰人民的革命热情。8月中旬,南昌起义军南下广东的消息传到海陆丰,使正在抗租斗争中的农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9月初,传闻南昌起义军即将入粤,为接应南昌起义军入境,陆丰工农民众在中共海陆丰县委的领导下,举行了第二次工农武装起义,于9月8日占领陆丰县城,成立了陆丰县临时革命政府,宣布区、乡政权由农民协会接管,没收与分配土地(此项工作因形势突变而未果)。但由于海陆丰附近各县没有发动起来,起义军又因故推迟入粤时间,这时陆丰显得非常孤立,兼之惠州守敌十八师陈学顺团率3个营向海陆丰反扑(9月26日陈学顺派团副张文俊率第一、三营进驻陆丰县城),县临时政府主动于9月25日撤到陆丰北面新田山区(现属陆河县辖),策划再次举行工农暴动,并四处打听南昌起义军消息。

辗转入粤浴血战

却说南昌起义军前委机关和叶挺十一军、贺龙二十军共约3万人,按中共中央武装暴动的部署,拟由赣东经寻乌入粤,于1927年8月3日至5日,先后挥师南下。不料至江西临川时,二十军参谋长陈裕新畏难逃跑,计划泄露。广东的国民党军阀钱大钧率四个师、黄绍竑率两个师,急忙从粤北分两路入赣南堵截。8月25日,起义军经宜黄、广昌到达瑞金壬田时,先遇钱大钧部五十、六十两个团,贺龙亲率第二十军与敌激战几小时,击溃敌人,乘胜进占了瑞金。8月30日到达会昌时再度受阻,与驻会昌的钱大钧部9个团激战10多小时,第三天又与黄绍竑部2000余人战于会昌。虽是三战三捷,但起义部队伤亡惨重。加之敌人胁骗群众躲离,又导致部队给养严重困难。于是,会昌战役后,起义军陆续返回瑞金。

9月5日,前委决定开始实施由福建汀州、上杭等地入东江的计划,于9月18日到达广东境内的大埔县,此时起义军仅剩1万余人。翌日,前委决定由朱德、陈毅等率领第九军教导团和十一军第二十五师驻守大埔三河坝,迎击尾追敌军。周恩来、贺龙、叶挺等率部迅速西进,9月23日攻占潮州,24日进驻汕头,设总指挥部于汕头市大埔会馆,国民党军阀大为震惊。此时,敌已判断出叶贺军队南下“必与陆丰、海丰之农军联合”的意图,两广军阀李济深、黄绍竑再调集了3个多师的援兵,从北面、西面直迫东江、潮(汕)梅(州)地区,合围攻击,局势十分严峻。于是,前委又决定由贺龙二十军第一、二师和叶挺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共6500人,经揭阳,迎击敌人,拟出兴宁、五华,攻取惠州;余二十军第三师师长周逸群率所部两个团和政治保卫处警卫团留守潮州、汕头。同时,为补充兵力,周恩来特派刘立道(毕业于黄埔军校,曾在陆丰教练农军)前往海陆丰,拟招兵2000人,并请中共海陆丰县委支持招兵费用。10月2日下午,刘立道赶到海丰黄羌墟,见到中共海陆丰县委书记张善铭。海陆丰县委、东江革委在听取前委要求海陆丰募兵筹款的紧急要求后,认为这是关系到南昌起义军成败的大事,当即决定取消原定于10月5日调集农军进攻陆丰县城,牵制前方敌军,迎接起义军入境的计划,以东江革命委员会名义分头发动海陆丰群众,募兵筹款,决心招足3000人,筹集1万余元,从人员、经济上全力支援南昌起义军。海陆丰人民的革命热情十分高涨,他们日夜盼南昌起义军能顺利进入粤东,并相信对于“海陆丰是有很大帮助的”,积极响应号召,仅一天之内海陆丰两县赶来报名者达千余人。4日早晨,刘立道和林道文(海丰农军大队长),就带领第一批新兵700多人出发,经河田取道揭阳河婆往汤坑。同时,组织了30名挑夫,挑着银元经普宁赶赴汕头。可是,刘立道率队行抵河婆墟时,即获悉南昌起义军主力在汾水战役失利的消息,他们只好折回原地。挑着银元赶往汕头的30名挑夫,在中途就碰到撤退前委领导机关和起义部队,遂把所运银元交给前委分发给起义部队。

中共海陆丰县委、东江革委在获悉前方战事失败的消息后,一方面继续招兵,一方面发动各处农军向敌人进攻,策应起义军,并派出六路联络员分头迎接起义军入境。

战争瞬息万变。南昌起义军按在汕头拟定的方案,贺、叶所部6500人于9月26日上午进入揭阳,9月28-30日,在揭阳玉湖汾水村一带发生了举世闻名的“汾水战役”,连续与国民党潮、梅警备旅、薛岳第二师、陈济棠第十一师等部苦战,但由于敌众我寡(敌军1.5万人)、缺乏弹药等诸多原因,未能突破敌军防线,于30日拂晓主动撤离战斗,退回揭阳县城。是役,虽歼敌3000多人,但自己也伤亡约2000人(据揭丰上洋崇德善堂1927年立的碑文记载,该善堂于“丁卯年收埋贺叶阵亡官兵1450人”)。同日,潮州遭黄绍竑部两个师的进攻、三河坝遭遇钱大钧部三个师的攻击,相继失守(朱德、陈毅率部进入江西崇义,后转入湖南,举行了湘南起义)。10月1日凌晨2时,前委根据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南方局书记张太雷来汕头传达的中央“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央对起义军今后行动的指示,以及贺龙军长等关于汾水战斗失利,潮州失守等情况的汇报,决定退出潮汕,奔向海陆丰。

10月1日至3日,从揭阳、潮州、汕头撤出的起义军先后抵达普宁流沙。3日下午,前委书记周恩来同志在流沙天主教堂主持召开起义军领导人紧急决策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彭湃、李立三、恽代英、贺龙、叶挺、刘伯承、聂荣臻、谭平山、张国焘、郭沫若、徐特立、吴玉章、周逸群、贺昌、廖乾吾,以及国民党左派人士张曙时、彭泽民、陈公培。时任中共汕头地委书记的杨石魂也参加会议。此时周恩来已身患疟疾,发着高烧。他抱病作了发言,总结了这次军事行动失败的原因及教训。会议决定:抛弃“国民革命军”的番号,树起苏维埃旗帜,领导人分散转赴香港或上海,武装人员突围到海陆丰与农民结合;非武装人员不愿意部队的就地分散,由当地农会会员作向导,向沿海撤退,再分头赴香港或上海。二十军一、二师共约3000人担任前卫,先向陆丰出发;十一军二十四师担任后卫,保护前委机关。同时,组织了一批信得过的农会干部作向导,使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领导人,能够一一冲出重围……

被迫投降成憾事

担任前卫的二十军一、二师按预定目标,从流沙经池尾向云落进发。原定当晚宿云落,但到达云落后的当晚仍不见指挥机关和后卫部队到来。随后又传来敌人进攻的消息,于是,一师师长贺锦斋和二师师长秦光远立即指挥部队星夜起程,离开云落奔向陆丰,10月5日抵达距陆丰县城15公里的博美区,一师师委书记李明铨等获悉中共海陆丰县委负责人林铁史在博美,但未能联系上。是日深夜,部队进驻陆丰县城郊。这支队伍虽然是南昌起义军的主力,但党的基础较薄弱(到达陆丰时,在二十军工作的共产党员只有50余人),加上陆丰县临时革命政府撤往农村,未能及时联系到中共海陆丰党组织,又失去前委和贺龙的领导,在失败情绪的影响下,军心涣散,尤其是一师副师长欧学海,在揭阳炮台时就蓄谋叛变,并扬言要抓一批共产党员枪毙。到了陆丰后,一、二师师长面对前有敌人、后有追兵,士气日落的局面,显得亳无办法,思想也动摇了,便以“伙食给养无着,总指挥下落不明”为辞,拟向敌军投降。随军的共产党员唯恐欧学海等下毒手,5日当晚,李明铨带领部分中共党员负责同志逃离部队。6日晚,驻海丰的敌陈学顺团派来代表,要求贺、秦两师长派出代表谈判。7日,贺锦斋推派秦光远为谈判代表,往海城(一说在汕尾)与敌谈判。8日,秦光远派人回陆丰报告,说敌人的条件是:只要放下武器,把士兵编到他们的队伍里去,就保证所有军官的安全,并给资遣散回家。秦光远本人却不知去向。贺锦斋师长当晚仍在犹豫,没有作出最后决定。9日早晨,敌派团副来陆丰县城与欧学海密谋,随后召开谈判会(参会者除了敌之团副和贺锦斋、欧学海等外,王备亦列席),会上,贺锦斋表示愿意投降。至此,仍留在一、二师的中共党员立即紧张起来,一师政治部主任方维夏携师委委员兼一团指导员傅兆丰找王备同逃(王备后来到达海丰的朝面山,在红二师当师参谋长)。10日下午3时,从普宁方向开来的敌陈济棠部十一师追兵已到,包围了一、二师。一师第三团代团长罗统一急率部分队伍突围奔向大安,但仍联系不上海陆丰县委及东江革委,遂被从揭阳经陆丰河田(现陆河县辖)包抄过来之敌徐景唐部第十三师缴械,罗统一等数人逃离(后来罗统一回到湘鄂西,在红军第四军任营长)。在一、二师被敌缴械时,贺锦斋带着30多人枪匆匆离开陆丰西去,至汕尾乘船回上海(后遵照贺龙的意见回湖北洪湖及湘鄂西一带进行革命活动,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2月,任工农红军第四军第一师师长,同年9月在湖南石门泥战斗殉难)。遗下两师2000余众,先后被从普宁、揭阳包抄而至的敌陈济棠、徐景唐、黄旭初等部收编。

二十军一、二师在陆丰叛变,东江革委始料不及,得知情况后,立即研究对策,用二十军一、二师逃出来的同志分头活动士兵逃离;发动农军和群众向敌军攻击,收容散兵。这样,二十军便有数百人离开此叛军,并在海陆丰农民的协助下,安全出港转移各地。其中有杨威等七、八人(当中有二位朝鲜人,二位女战士),他们走到陆丰西南面上英浮头村时,受到农民群众的热情款待,并由当地群众护送到海丰田墘的池兜乡(又称海埠,现属红海湾经济试验区辖),雇船转送香港。这些同志临别时,紧握护送农民的手,感激地说:“再见,海陆丰!”

脱险陆丰建功勋

担任保卫流沙会议的后卫部队十一军第二十四师的情况则不同,当他们还在流沙,而二十军一、二师已过莲花山(今普宁池尾镇辖,距池尾一里路远)的时间间隙里,敌陈济棠部抢占了从池尾往云落必经之地的钟潭村和莲花山。10月3日下午4时左右,流沙会议尚未结束,就接到敌军来袭击的情报,参会的领导和前委机关人员立即随同后卫部队朝海陆丰方向转移,接近莲花山时,就遭到敌陈济棠、徐景唐部截击包围,前委和后卫部队被压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盆地中,情况异常危急。周恩来和贺龙、叶挺一起指挥二十四师的七十团、七十一团和七十二团分前左右三面抢占阵地,掩护起义军首脑机关强行通过。但命令刚下达,敌军已从高地冲下,一时人马混杂拥挤,二十四师各团、营、连都被冲散,指挥系统失灵。在此危难关头,发着高烧的周恩来强制精神,奋力指挥警卫团掩护领导干部突围出来。此役直战至天黑,双方自行撤出战斗,起义军再遭重创,阵亡官兵千余人。这就是南昌起义军在潮汕地区的最后一役——莲花山突围战。

10月4日上午(一说5日),起义军领导人周恩来、李立三、恽代英、叶挺、聂荣臻、吴玉章、潭平山、张国焘等,在中共汕头地委书记杨石魂向导下,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从普宁到达陆丰甲子镇,歇于红楼(现甲子粮管所内)。彭湃、贺龙、刘伯承、林伯渠、廖乾吾等,在中共普宁县党组织负责人之一黄昌业向导下,接踵而至。从左方撤出的二十师七十团团长董朗率所在余部900多人,会同董正荣带领的队伍及沿途收集散兵共1200余人,亦于5日晚到达甲子,部队分散在甲场和旧衙门等处休整。起义军另一支突围队伍300余人枪,在团长徐成章率领下,几经周折于7日前后到了陆丰南塘,与中共南塘区委书记黄秀文取得联系,黄秀文亲自送他们到群众基础较好的碣石区虎布、湖坑、草洋等处宿营,受到当地群众热情接待和慰劳。团长徐成章根据上级指示,先将200多支枪赠与当地农军。第二天,部队在黄秀文陪同下,转移到金厢区的洲渚等乡村。第三天,在当时金厢区负责人张家骥协助下,由贫农黄盼等驾驶着生产用的渔船,将该团战士送抵香港,他们临行时又将最后80多支枪送给了洲渚村农军。团长徐成章和一位姓缪的连长带着警卫员到金厢黄厝寮掩蔽等候消息。其他突围出来的人员,大部分经惠来葵潭进入陆丰东南部,其中起义军总政治部主任郭沫若一行先到陆丰湖东,然后转往惠来神泉乘船去香港。至此,南昌起义军直接打进广州夺取广东政权的战略决策完全失败。

潮汕方面革命军的失败,使广东局势急转直下,中央不得不暂时放弃以大军夺取广东政权的部署,指示:“叶贺之残余部队应积极拥护农民暴动,剩余之枪支尽数武装农民。”于是,按照流沙会议决定的方针:除应留在海陆丰坚持斗争的之外,其余分散转赴香港回上海党中央。在时任陆丰县临时政府委员的刘友仁等人组织下,甲子群众积极筹措钱粮、船只,接待起义军部队。10月7日,贺龙、潭平山、林伯渠、吴玉章、张国焘、姜济寰(国民党左派人士、江西省政府代主席)及部分团、营级官佐从甲子乘木帆船出境,安全到达香港。

周恩来等领导则于10月6日随留海陆丰坚持斗争的二十四师七十团团长董朗及他率领的部队,继续西下到达南塘区的建宁寨村。由于周恩来病情转重,叶挺、聂荣臻等劝阻他勿随部队前进,而到香港去治病。于是,董朗率部告别了首长,经南塘墟、潭头村,于当晚到达博美区溪墘乡。此时形势十分危急:东面有敌陈济棠、徐景唐、黄旭初部追兵;西面海丰、陆丰县城驻扎着敌军陈学顺团;北面河田等地有黄绍竑部2000多人;南面是浩瀚大海,对二十四师十分不利。为了挽救起义部队,中共海陆丰党的领导人郑志云、张威等,冒险赶到博美与二十四师董郎等领导取得联系,并介绍了海陆丰的革命形势,这大大地鼓舞了起义军斗志。尔后,派溪乾乡农民武装骨干孙阔嘴等为向导,越过广汕公路,绕道陆丰八万、大安,进入新田区(现属陆河县辖),于7日下午到达新田参城乡,受到当地农会和群众热情接待。部队稍事休息后,当晚安全抵达农军驻地——陆丰激石溪(现属陆河县辖),实现了革命武装与农民运动相结合的目标。大浪淘沙,在进入激石溪的路上,由于个别动摇分子的煽动,有近百人于傍晚退回新田,被昂塘杨作梅地方武装缴械,部分士兵被其收编。9日,二十四师开进海丰朝面山,12日进驻惠阳中峒,并整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二师(简称红二师)第四团,董朗任团长,南昌起义军正式抛弃“国民革命军”的番号,树起“工农革命军”的大旗。红二师在海陆丰配合农民武装第三次起义、建立苏维埃政权的战斗中,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抢渡香港永留芳

在董朗率队离建宁村后,周恩来、彭湃、李立三、恽代英、叶挺、聂荣臻、刘伯承等领导人,在南塘农军第九队队长郑尧等人护卫下,由湖东区团委书记黄万里迎接到湖东区湖东村“薛氏宗祠”(注:已见史料多写成“竹湖村蔡氏祖祠”,属误传)下榻。湖东村与湖东墟接壤,位于一片山坡上,登高望远,弯月形的湖东港就遥遥在望。该村是当地最早建立农会的村庄,彭湃曾对这里农会的彻底革命精神大加赞扬。村旁的薛氏祖祠的建筑结构是当地人称之为“下山虎”的瓦房,周恩来等就住在祠堂内的神主堂里,生活起居由村农会领导人薛洪如负责料理。端午节在湖东一次武装暴动中受伤的区税收人员薛立龙也住在这里养伤。当天傍晚,湖东村又开来一支40多人的起义军,住进祠堂,并在祠堂后山上设哨站岗。安顿完毕,周恩来同叶挺等领导与黄万里、蔡其玉、薛宗芳等中共湖东区负责人一起,研究遣散起义军官兵的方案。周恩来还抽空看望了薛立龙同志,与立龙促膝谈心,并送给两盒药膏,教他消毒疗伤,使立龙感动得热泪盈眶。

由于湖东可以过香港的船只少,急待护送过港的兵员多,且周恩来同志身患重病,高烧不退,急需医治,更不便在拥挤的情况下登船西渡,决定不再在湖东等待而转移到金厢港治病之后出去。于是,10月7日,彭湃、李立三、恽代英、刘伯承等领导及起义军战士告别周恩来等同志,在薛洪如等人带引下,进入湖东区内,歇于妈祖宫,当天,在陈宗尧等人组组织下,从湖东港口乘坐“永庆利号”货船(为湖东一李姓私人船,常替商贾载货往返香港)西渡香港(彭湃10月底从香港返回海丰,领导海陆丰第三次武装起义)。

周恩来进驻湖东村后,薛洪如曾多次派人到湖东墟中药铺购药,但周恩来服后病情未见好转。而且起义军来到湖东村后,我地下交通员就连连接到敌军步步逼近的消息,不能久留。于是,杨石魂通过了解郑尧,从中得知中共南塘区委已转移到南塘墟西南面10公里处的兰湖村。其时,兰湖村只是个7户人家的小村落,非常荒凉,极少引人注意,但却是革命根据地,群众基础很好。经与周恩来等领导商量后,决定先向兰湖转移。

10月13日,周恩来、叶挺、聂荣臻、杨石魂及两名警卫人员由中共湖东区委派人护送返回南塘区李厝乡,受到李厝乡乡亲的热情款待,同时派人联系中共南塘区委书记黄秀文(时年23岁)。而此时黄秀文与徐成章团长等在金厢,于是,周恩来等便在李厝乡李妈良的油车间住下,等待消息。

冥冥之中有巧合。周恩来等一行离开湖东不久,闻风而至的敌军就气势汹汹地向湖东村扑来,大肆搜查。扑了空的敌军恼羞成怒,便点火焚烧了薛氏祠堂。祠堂一烧,殃及周围农舍,湖东村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忠心耿耿的好汉子薛洪如后来不幸落入魔掌,光荣牺牲。

10月14日,前来接应的是南塘区商联会会长郑绪文,傍晚,在李厝乡农会干部李祖升、李祖怀、李茂平等护送下,由郑绪文迎接到兰湖村,住在地下党员、南塘区财粮干部郑仲隔壁的堂兄郑端阳的茅屋,受到郑仲母亲及其家人的悉心照料。郑仲知道周恩来身患疟疾后,主动向杨石魂提出上山采集草药治病的偏方。在这偏僻的山村,没有医生,郑仲能解燃眉之急,当然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郑仲迅速采回草药,周恩来服后,高烧渐退。次日中午,派郑仲的弟弟郑阿健带着杨石魂的信往金厢联系到黄秀文(杨石魂与黄秀文在1925年就已相识),信中聊聊数语,只写:“我陪三位负责同志来南塘,拟在金厢雇船去香港,希你设法完成这个任务。”黄秀文当即回信,表示出港一切事项由他负责安排。下午,杨石魂又致信黄秀文,信上写着:“绝密!即晚九时,派两个可靠的党员到所城岭迎接周恩来同志、叶挺军长和聂荣臻同志。必须绝对保密……以保证首长安全!”黄秀文看了这封信后,一阵兴奋,又一阵紧张。迎接中国共产党的三位优秀革命家,任务光荣;但其时正值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金厢周围的碣石、博美和陆丰县城,都驻有陈学顺的大股敌军,特别是各处的反动地主保安团,他们乘国民党反动派镇压革命的浪潮,企图扑灭海陆丰的革命火焰,到处设卡搜捕共产党人,宁可错杀三千,不许放过一个。要避开反动地主保安团的耳目,保证周恩来等同志的安全,担子沉重啊!于是,黄秀文迅速找到七八个党员骨干,分头派往所城岭、观音岭、金厢港口监视每个据点的敌军,安排好保密和警戒工作,日落时分,再派员往所城岭迎接首长们。而南塘方面,为保证周恩来等同志的安全,郑仲、郑端阳等找来了十多套便服,各位领导人和警卫人员均脱下军装,换上便服,准备前往金厢。

临别时,周恩来同志来到隔壁茅屋,即郑仲的老母亲的住处,与老人家道别。见郑家一贫如洗,郑母用麻包袋作被子,而时已深秋季节,早晚冷风袭人,遂将随身用的红色毛毯送给郑仲母亲,并给郑仲一件军用虎皮毯子。郑仲夫妇望着身体还很虚弱的周恩来,说什么都不肯收下,最后还是杨石魂出面劝说,他俩才收下这珍贵的礼物。后来这两条毯子被传说成了神品,说白匪来了我们盖上它,就不会被发现;上山露宿时,毛毯的周围一米内没有露水;老少盖后安康快活等。红色毛毯为郑仲保存,至1949年交陆丰县文物管理所馆藏,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北京博物馆予以复制,并在南昌、广州等地博物馆展出。

夜色朦胧,秋风阵阵。该出发了,周恩来同志坐上用竹椅扎成的担架,由兰湖村青年郑妈葵、郑妈均、吴民等抬着,郑阿健在前探路,郑泽生、郑太通、郑开云等农会武装骨干护送,向金厢方向出发。到达锁城岭时,金厢区自卫队中队长胡汉奎、小队长李秀等几位精明强悍的农民武装已在岭上等候。于是,周恩来等同志立即被接往黄秀文的家乡——金厢洲仔黄厝寮村,安置在黄秀文自家一座靠山边的三间过房子(现为市文物保护单位)居住。羁留在黄厝寮的徐成章和另外三个官兵,与周恩来等领导相会后,担负起保卫周恩来、叶挺和聂荣臻的任务。

黄厝寮村是碣石湾海边的一个小村,为当时中共陆丰地下党的一处秘密活动据点,全村30多户农民,是清一色的贫苦农民。村子背靠山,山上林木茂密,万一敌军来袭,更可从房屋的后门上山,一上山,即如鱼入大海,难觅踪影,是接待周恩来等同志的理想地方。周恩来同志的生活起居,由黄秀文的父亲黄依成专门料理。当黄依成被介绍给周恩来时,周恩来高兴地握着他的手,风趣地说:“麻烦你了黄大叔,我们的伙食标准每人每天二毛钱,你老人家就按这个标准给我们当管家了。”随着交给二十多块大洋,逗得憨厚的黄大爷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翌日,狂风暴雨。周恩来同志因染疟疾兼着了此风寒,持续发高烧,迷糊昏睡,急需医治。而当时黄厝寮村没有医生,镇上敌人盘查又严,要乘船赴港,海上风急浪大。于是,遵照叶挺军长的意见,黄秀文与驻溪碧村(现桥冲镇辖)指导陆丰东南工作的中共陆丰县委宣传部长陈谷荪取得了联系,汇报了有关情况,并请县委尽快安排为周恩来同志治病。

10月17日,陈谷荪来到黄厝寮,传达了县委的指示:“请周恩来同志转移到溪碧村,今晚行动,那里已有一位可靠的老中医。”叶挺、聂荣臻当即决定与周恩来一起行动。是晚,周恩来一行在夜幕的掩护下向溪碧转移。

溪碧村的农会干部和党员骨干接到县委的通知,早已做好了接待首长的准备工作,安排武装人员站岗,并请来了距离溪碧村3公里外的大塘村(今桥冲镇管辖)老中医卢阔先生等候着。周恩来等一到达,即被安顿在一位热心革命的农民陈水珠(大革命失败后被反动派杀害)家里。卢阔先生立即诊脉,继而紧皱眉头说:“病得不轻啊!怎么现在才看?”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周恩来同志报以微微一笑。老中医哪里知这位病人是中国共产党的高级首长、南昌起义的总指挥,而他们又是怎样历尽千辛万苦,行程二千余里才来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呀?

服了三四天中药后,周恩来同志的病情明显好转,精神爽快,只是病状还未痊愈。日久梦多,因怕走漏风声,叶挺军长决定再折回黄厝寮,一等海浪平静,马上抢渡香港,让周恩来同志早日到香港就医。于是22日下午,周恩来等再度回到黄秀文家居住。

10月23日,船工告知黄秀文,风浪已小,可以启航赴港。是晚,周恩来、叶挺、聂荣臻和黄大爷握手道别,与徐成章、警卫人员等,在黄秀文和杨石魂护送下,从黄厝寮出发,步行20多分钟后,绕过洲渚村,来到金厢滩海边的几块大礁石旁,登上小舢艇,驳上一条5吨位,名为“彪刀”的运输船(该船由洲渚村农民武装战士黄明东奉黄秀文委派到海丰县海埠墟雇来,全程的租金100个大洋),抢渡香港。首长们离去后,纯朴的黄大爷马上烧了三炷香,祈求菩萨保佑首长们一路顺风,平安到达香港。诚如其愿,当朝阳从海面上升起,阳光把大海、沙滩、礁石染上一层金黄时,周恩来等南昌起义领导人已顺利到达,踏上了新的革命征途。

南昌起义军抵达陆丰,给老区人民留下了一串串情思……如今,那块礁石已被命名为“龙石”。1983年3月15日,著名书画家赖少其同志来到当年周恩来抢渡的巨石下,瞻仰这礁石,寻找老一辈革命家的足迹,写下了“洲渚夜如釜,遥天一砥柱,抢渡碣石湾,猛如下山虎”的五言绝句。他那古拙苍劲的笔法,已镌刻在龙石上。老一辈革命家为了挽救革命、奋勇拼杀的历史功绩,将和这千古巨石并存,留芳万世!

参考资料:

①沈壁村先生《周恩来同志在陆丰渡港记》;

②揭阳榕城徐光华先生赠阅的《潮学》等资料;

③湖东陈景伦、薛水宝等前辈口述的材料;

④《海陆丰革命根据地研究》和《陆丰革命史》等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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